“名聲？我可曾有什麽名聲嗎？”

仇無衣突然覺得焦木的話有些難以理解，提起名聲，水朝陽的名氣很大，而且廣受讚譽，這才算名聲，而自己雖然也經常被很多人提及，卻沒有人報以多少信賴。

對此，仇無衣十分清楚，也有足夠的自知之明。

“經由我們運作之後就有了，只不過將是一個惡名，令很多人畏懼的惡名。”

焦木一步步走近光明之下的仇無衣，她自身就仿佛一個影子，能夠吞噬光明的影子，並非邪惡，只是純粹的黑暗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仇無衣自嘲地掃了一眼窗外的太陽，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
“您明白了嗎？”

“嗯，在一般人的想象當中，天誅門與聲名狼藉的領主是完全敵對的，所以可能沒有人會覺得暗地裏我們會勾結到一起吧……你實話告訴我，你們究竟和多少領主達成過這樣的協定？”

突然仇無衣感到一陣無力，天誅門，不知多少人眼中的英雄，果然還是和所有的神秘組織一樣，其根基依然是黑暗。

所謂的正義，或許真的是一種妄想吧，不過比起理想化的正義，還是現實一些的好。

“不算少，很多天誅門的執行者也身兼領主身份，不過有一點您可以放心，我們也有自己的底線，絕不會讓領地的平民受到任何損害，所以羅織起來的惡名也多數屬於道德範圍，至少比實施暴政的領主要好的多。”

焦木此言一出，一個盤根錯節深藏在震國地下的龐大組織已經浮現在仇無衣的眼前，領主貴族之間有醜聞的比比皆是，誰也不會對此有所懷疑，這果然是絕佳的掩體。

“好吧算你說的有道理，如果我想加入天誅門，這點代價夠不夠？”

仇無衣勉強算是同意了焦木的提案，反正自己也不會在這兒待太長時間，而且早晚要前往永國去尋找最後的記憶，惡名什麽的也不過是飯後談資而已，又不會帶來多大損失。

不過關於加入天誅門的事情還有些疑問，顯然不是所有人都能隨隨便便加入，但只有加入之後才能利用他們的情報網。

想要尋求永國的情報，這是最簡便，也是絕不能放棄的一條道路。

“如果您答應繼任領主的話，您就相當於擁有了加入天誅門的資格，然而就像所有的門派一樣，您必須展現出足夠的實力通過考驗才能加入，一切事情了結之後，我願意引領您參加考驗。”

焦木的回答完全在仇無衣的預料之內，但凡一個組織，想要加入，不外乎力量與信賴兩方面的考驗。

成為領主之後，就相當於整個人綁上了天誅門的戰車，以後的一切都將與之息息相關，這就算在信賴上過了關，之後就是考驗力量的時候。

“我希望能夠盡快參加考驗，走吧，把領地的事情和他們說一下。”

雖然仇無衣不覺得能夠立刻說服水朝陽和柳莓莓。

兩個人從密室當中出來之後，仇無衣一擡眼就看到了團團亂轉的水朝陽，以及面對著墻壁一聲不響，仿佛要用眼力將墻壁燒穿的柳莓莓。

以焦木為主，兩人將交替領主的事情大致重覆了一遍。

“不行！兄弟！這是對你的侮辱！”

水朝陽果然立刻發作了，鼻子裏面噴出粗重的喘息聲，他是個正直的人，完全想不到一個人要怎樣背負自己沒有犯過的惡行。

“如果是阿哥的決定，我自然不會反對，可是我只想問問，這些惡名能不能安在我的身上，我來代替阿哥。”

柳莓莓卻預料之外地鎮定，也沒有反對，然而卻提出了一個連仇無衣都汗顏的請求。

“理論上講並不是不可以，但您知道惡名對領地的必要性嗎？”

焦木不愧是老道的商人，她沒有先把話題扯到與天誅門相關的事情上，反而針對惡名的必要發起了話題。

“她說得對，水大哥，莓莓，維持一塊領地，所需要的不僅有威望，還要有必要的‘惡’存在才行。”

仇無衣略略在腦中組織了一下語言，首先對柳莓莓擺了擺手，讓她不要沖動。

“那是什麽？”

水朝陽搖頭表示不解。

“因為這是我們天誅門生存的方式。”

焦木卻話鋒一轉，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。

“天誅門！你……你是……兄弟，難道你也是……”

突然拋出的重磅炸彈果然威力驚人，水朝陽的舌頭立刻打起了結，瞪著眼看看仇無衣，看看焦木，粗壯的手腕抖個不停，他把仇無衣也當成了天誅門的一員。

若是換做平日，突然有一個人來說自己屬於天誅門，那自然是不會令任何人相信的。但黑之商人的名號非同小可，又和仇無衣仿佛有著絲絲縷縷的關系，許多細節一交融，令水朝陽提不起懷疑的想法。

“果然……天誅門要搶走阿哥吧！”

柳莓莓像依賴父母的小孩子一樣一把抓住仇無衣的衣袖，對著焦木怒目而視，雖然某種意義上稱之為“搶走”沒錯，但她的反應著實有些過於激烈，因為強烈的占有欲使她不允許任何人對仇無衣伸手，無論是組織還是異性，在柳莓莓的眼中，只有藏在仇無衣心中的那個人才有資格與自己一爭高下。

“餵餵，這麽說出來沒關系嗎？”

仇無衣幹笑了兩聲，連忙去安慰馬上就要開口咬人的柳莓莓，他心中也十分意外，明明隱藏的很好，結果焦木卻突然在眾人面前攤牌，實在不知有何用意。

“一開始我無法判斷這兩個人對你的信任，從剛才的對話中我得出了結論，他們是可以與你共同知曉秘密的人，尤其是這個女孩子，請放心，歸根到底我只是個商人，就算是身在天誅門當中，商人也只會做商人該做的事情。”

焦木身上的陰霾突然散盡，變得好像要與人開誠布公好好交涉一樣，仇無衣卻知道這才是她的演技，所謂的“誠懇姿態”才是偽裝。

“兄弟你不早說，有天誅門在，我把領地交給你們就是了！你們肯定不會虧待鄉親們的吧！”

水朝陽一下子變得興奮之極，畢竟天誅門的名號在這裏，在他看來，天誅門就代表正義。

“這自然是不行的，剛才我對您進行了一系列的試探，若您像其他貪婪的領主一樣以領地換取武器，我們自然有奪取您領土的方法。但您不是這樣的人，您行走在正義之途，心中除了保護故鄉以外別無他念，若是我天誅門侵吞了您的領土，就是做出了不義的行為。”

各種冠冕堂皇的說辭接連從焦木口中飛出，連仇無衣都覺得自己仿佛變得偉大了許多。

“不愧是天誅門，在下佩服。”

在焦木故意做出的大義名分下，水朝陽也是心悅誠服。

“那你還要阿哥變成壞人！”

柳莓莓卻不管什麽天誅門，依舊緊緊貼在仇無衣的身旁，在她看來，利用仇無衣的人全都不是好東西。

“這是計策啊，領主名聲不好，肯定沒人想得到天誅門會和這個領主是一夥的！”

水朝陽倒是一下子就想通了。

“正是如此，所以我代表天誅門與您提出不同的議案，您知道，為了在震國活動，我們需要各式各樣的據點，同樣，提供據點的人，最好是向您這樣胸懷坦蕩的人。我們不會幹涉您領地的任何事物，只希望能夠在您的掩蓋之下自由進行活動，相應的，我們願意提供任何可以提供的援助，不論是武器，還是人才。”

焦木將條件又放寬了許多，攤牌之後，這個“要求”已經幾乎變成了施舍，散發出無法拒絕的魅力。

“既然這樣，那就由我水朝陽來背負惡名好了！不能把什麽都推到兄弟身上！”

水朝陽心中已經同意了焦木的條件，豪爽地拍了拍胸口，準備將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。

“水大哥，你實在是太耿直了，你想想現在領地裏誰不知道你的為人？你倒告訴我要如何安一堆惡名給你？我就不一樣了，誰都不了解我，甚至畏懼我，所以我才是最適合的人選。”

仇無衣笑著解釋道，但對焦木的警惕依然每秒鐘都在上升，這個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，她最開始的種種提案也絕不是試探，只是因為與自己達成協定之後，才借助天誅門的名號將所有的陰謀正當化，而且最後還占據了大義的制高點。

“可是……那畢竟不是好名聲！”

柳莓莓雖然大致想通了其中的原委，但還是無法接受這種做法。

“正如他所說，一個不知根底的外來者，無論偽造身份還是傳播流言都非常容易，而且請您知曉，我們會準備好文書讓您有理有據地成為領主，同樣也會將流言加諸於您的身上，您大可放心，惡名未必會有損您的名譽，或許還會帶來更多的好處。”

焦木這句話明顯是對仇無衣說的，也算是一個保證。

“那麽說，兩塊領地合並之後，也該換個名字了。”

水朝陽若有所思地說道。

“啟明星……”

仇無衣的口中突然無意識間冒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曾考慮過的詞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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